匀岭

一一

胡叔叔

我贫瘠的土地上长出一朵花的嫩芽。没有清风白云,柑橘与柠檬,杂草或树荫。倘若它开放,就是我最大的圆满。

我已经分辨不出这到底是写给z同学,还是胡叔叔的了。我和胡叔叔大概已分离有半年之久,昨天晚上睡觉又想起来给她写的东西。她看过的和没看过的。有些信还在我手里没寄出去,想来也没有寄出去的必要了。

现在我又坐在这儿,重复着和曾经一样的事——听着忸怩又伤感的歌,把她敲进电脑里,或是记在纸上。我突然想整理有关她的东西,就像人过世后得收拾遗物一样。


“她出门时在下雨,不算大。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夜间透气了(那好像是很早以前的记忆)。在她来得及回想之前,大脑已经将此作为垃圾倒掉了。路灯在路旁依次乖乖的发出白色、黄色的光,与地面的积水混作一片,像海上的日出。

按照惯例,她走了那条路。没什么意外,探照灯闪烁时突然给她一种山羊嚼草根的感觉。她在灯光中看见一片荒芜的野地,如月球表面一样宽广而贫瘠,月色也是虚无的旷野。

雨已经下小,七月中旬的城市总爱下雨。她听新闻说有一方城里早就暴雨倾城,人们在水里钓鱼,游泳。她也想涌进那些昏黄的积水中吞咽酸涩又污浊的雨滴,像身处巨浪般被卷走,在高崖上随瀑布一起倾泄而下,似乎她就能重新成为四月的雨逆流而上。但事实上,尽管她涌进去了,只能钓鱼、游泳。她觉得有趣。

不下雨的天气总是闷热。身上经常出汗,像夜里突如其来的眼泪一样潮湿粘腻。她坐在家里看电视、看书、睡觉、发呆,做什么都行,这些时光保留与否也无所谓。没什么关系。就像它们与她本身是分离开来的,没什么联系的。但它们同她一样什么都不是。

当她走出灯光被黑暗包围时,雨下大了,她不得不赶快回家,要不就就近找个避雨的地方。于是她赶快跑起来,周围的风景加速倒退。她想起自己因作息时间不规律而引起的胃痛,她想起她说了很多的话,她想起电影里、书里那些孑然一身的人也在雨里奔跑,夜晚,旷野,灯光,街道。

终于,一棵枝叶茂盛的树接纳了她。叶底的黑夜很柔和。她站在树荫与灯相夹的小路上,灯光藏在树影里像给了她一个唱独角戏的舞台。雨声淅淅沥沥,她想,很久以前的某一天,佛是在菩提树下顿悟。

她想大声哭泣,但始终没有泪水涌出。大概是天气闷热才喘不过气,直不起身。但她不再感到空气和雨的重量。有一种更庞大而悲伤的东西在体内压制。可她没有停留,她没有去思考那是什么就继续往回跑去。

她跑的太急了。她总觉得自己想哭,她诚觉“世事尽可原谅”(1),唯有孤独无法容忍。”

(1)《木心诗选》杰克逊高地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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